那一年，你才十九岁

倾城

那一年，你才十九岁

这是27军80师报道员李彦龙(网名亦为李彦龙)写在QQ空间的文章，我将它发在兰上，就是想让大家记住我们那些已经死去的兄弟，记住我们在老山的那些日子。当兵打仗，是军人的天职；维护国家的安定，是我们的本份！                                那一年，你才十九岁           ——深切怀念“淮海战役一等功团”一机连战友李少云烈士    20前的新年前夕，在云南老山前线八里河东山采访的日子里，我的心情像拉满弦的弓，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一机连干部战士那情丝哀哀的目光、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像影子似的不时在我的眼前飘来荡去，赶也赶不走。20年过去了，逝去的战友早已离我们远去，生者的情感却如奔涌的潮水，不停地、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心，使我那些早已尘封了的战地采访笔记又被重新摆上了案头，这篇怀念之文才终能成篇。              子夜，静静的十八号通道     1987年11月24日凌晨，我27军80师238团坚守的八里河东山前哨一片沉寂，沉寂的像死去一般。那一截截被越军炮弹削去枝叶的“梅花桩”和那一颗颗粗大的芭蕉树，在夜色的浓妆艳抹下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壳。 整个东山沉睡了。     夏令时1时整，一机连二班轮到李少云上岗了。他做了几下冲拳动作，赶走了睡虫。滇东南的夜好长呵！望着猫耳洞外茫茫的夜空，少云不禁想起了千里之遥的父母和幼弟。再过两天就是自己十九岁的生日，该给家里写封信了。上次写信和家里要的桂花花种快寄来了吧。这南国的阵地上也太荒凉了，要是桂花能在这里安家该有多好啊！他仿佛闻到了故乡花香的芬芳，看到了战友们在花丛中嬉闹的情景。     2时50分许。“咕咕咕，咕咕咕！”一阵无名鸟的呼叫声引起了少云的警觉。他下意识地端起了冲锋枪，又摸了摸身边的手榴弹。几乎与此同时，“沙沙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分别在李少云所在的哨位——18号通道9号哨位左翼、右翼和后方停下了。糟糕，哨位被包围了！少云不禁打了个冷颤。先叫醒班里的战友吧，别稀里糊涂出了事。他顺手抓了一把红土丢进洞里。班长彭兴红闻声钻了出来，问明情况后，让少云进洞，自己留在洞口观察。但少云任班长说破天也不同意，执意要求留下来。彭班长知道他的脾气，一旦认准死理九头牛也拉不转。那两天少云发高烧40度，班长为照顾他晚上让新战士杨勇替他站岗。少云知道后，硬是吵着嚷着把杨勇换了下来。彭班长看少云的“牛劲”又上来了，知道再多说也白搭，就叮咛了几句，进了洞。     9号哨位是我东山前沿阵地的咽喉要道。那里地形狭窄、哨位孤立前出，最近处距敌只有40米，无法构筑坚固工事。较深的亚热带植被，给越军偷袭、骚扰、侦察提供了便利条件。据47军的战友介绍，那里是越军偷袭的重点。二班坚守阵地七个月来，共抗击越军班规模偷袭5次，组规模偷袭15次，组以下的兵力骚扰90余次。当晚，越军借着浓雾的掩护，以一个加强班的兵力，再次实施偷袭，妄想一举夺取我哨位，但以往的惨败教训，使胆怯的敌人想吃屎又怕糊住嘴。他们“咣当、咣当”一连朝洞口扔过了五个空罐头盒，企图诱我出洞，消灭我有生力量。少云早已识破敌人的这一伎俩，蹲在洞口一动不动。越军沉不住气了，有两名敌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向洞口摸了过来。“好小子，来了就别想再回去！”少云用冲锋枪悄悄拨开吊在洞口的编织袋，冲着人影就是一梭子。敌人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就在那时，哨位右翼的大树后面突然打来一梭子子弹，击穿了少云的右小腿，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出洞外。他扶着冲锋枪，坚持着向大树后面投了两枚手榴弹。又有一敌人惨叫着滚了下去。班长摸过来拉少云下去，他失去理智地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能坚持！”又继续向越军投弹。突然，从哨位的左侧飞来一枚罪恶的手榴弹，落在了少云左脚仅10公分处。随着一声闷响，弹片击中了他的腿、脚、胸、头，全身负伤34处，血流如注。他以惊人的毅力，挣扎着又向敌人投去四枚手榴弹。因失血过多，少云一阵昏迷，慢慢向后倒去。班长一把将他拖进洞，赶忙抢救。洞内漆黑一片，看不见人，也看不见伤口，只能摸索着给他包扎好腿和头部的伤。血，嘀嗒嘀嗒地滴在地上、床上，浸透了棉被、垫褥和床板。但少云一苏醒后，又抓过弹匣，帮着往里压子弹。此时弹匣在他手上是那么沉、那么重，几次抓住了，又掉在地上。在一旁护理他的杨勇用哀求的声音说：“你别管了，你快躺下吧！”“我没事，我还行。”少云坚持着又抓起了一个弹匣……     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越军在我二班勇士们的顽强抗击下，连续三次反扑都失败了。当时，1营营指挥所也接到了报告，立即指挥炮火实施覆盖。越军坚持不住了，拖着同伴的尸体仓皇败退（此次战斗，二班6勇士共歼敌6人）。战后，一位前线记者上哨位数了数，仅洞口周围一平方米的地方，就有46个弹孔。不难想象20年前的“11、24”战斗是何等的激烈。     5时20分，当连长关树金带着军医、卫生员和14名担架队员赶到9号哨位时，李少云已经休克多次，人也认不清了。他抓住连长的手一个劲地嚷道：“班长，哨位还在吗？打呀，快打呀！”在场的所有战友都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5时30分，不满19岁的李少云战友因伤势过重，几经抢救无效，告别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告别了南疆的阵地，离去了，永远地离开战友们了。     古往今来，多少人追求永生，岂不知，真正的永生是活在人们心中。我的战友虽然离开我们20年了，但他的生命是永恒的！！！     就在李少云牺牲的第二天，一个来自湖北省汉川县农村的包裹寄到了战区。包裹是少云的父母寄来的，里面有给儿子的生日礼物——花生、麦乳精和一包少云写信要的桂花花种。还有少云的父亲——一位小学教师写给班长彭兴红的信。信中有这样几段话：     尊敬的班长：     我的儿子这次能同你们一起去惩罚越寇、保卫祖国，我想他是高兴的，也应该感到自豪和骄傲。我们作家长的都为此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少云的年龄还小，各方面知识都还欠缺，希望你多帮助他，使之取得更大成绩，为家乡人民和我们全家争光……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抵御外来侵略，本是当兵应尽的义务……请转告少云，让他在前线好好干，多杀几个越南鬼子，别当窝囊废，否则，就对不起家乡父老，就不是我的儿子……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我们英雄的父亲！自古以来，中华民族正因为有这样的坚强后盾，才会有岳飞、文天祥这样的民族英雄;才会有梁三喜、李少云那样的八十年代的英雄！我们共同的父亲啊，少云没有辜负祖国人民的期望，没有给家乡的亲人丢脸！在坚守18号通道9号哨位的7个月中，他与战友们并肩作战，打退了越军偷袭、袭扰112次，他一个人歼敌26名。历史将会永远记住他，人民将会永远记住他，战友们将会永远怀念他的！                幽幽山道，萦回着战友的诗         20年前，李少云牺牲的消息传开后，许多干部战士竟不相信。战友们在苦苦找寻，寻觅李少云那顽强跋涉的足迹。     当年的指导员吕中兴没有忘记——     1987年4月上阵地前，组织上调李少云去团部担任警卫员。他死活不干，说干那不够刺激，没劲，硬是递了两份请战书，要求分配到最前沿的9号哨位。     班长彭兴红没有忘记——     每当阵地上断水时，李少云总是第一个抢着去5公里外的团部背水。25公斤重的水袋压在他那瘦弱的身上，那泥泞的山道上不知摔过多少跤。     新战士宛良登也没有忘记——     87年9月，其父因病住院，家里落了一屁股债。平时花一分钱都想分成两瓣的李少云知道后，马上拿出自己积攒的30元（要知道那时候我们的津贴刚有多少钱呀！）钱塞到了战友的手里……     啊！不说了，不说了，那些事，巍巍八里河东山最知根底，曲曲18号通道留有记载。去查吧！去找吧！！     李少云战友牺牲后的第二天，即11月26日，一大早，二机连连长关树金端着斟满“五加白”酒的军用茶杯，来到了李少云牺牲的地方。战友们闻讯后也都赶来了，摘下头上的钢盔，在连长的身后站了两排。关连长象是怕惊醒死者似地自言自语道：“少云，我的好兄弟，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战友们看你来了，你知道吗……”连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一弯腰，把酒洒在了地上。大多战友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李少云牺牲五个月后直到临下阵地，9号哨位的5位战友还仍然习惯性地常常翘首远眺，希望少云能突然出现在18号通道的曲曲小道上，与战友们一起凯旋。     班长彭兴红经常抱起心爱的吉他：少云，来，咱们再合奏一首歌。你说，是喜欢《军营男子汉》。还是《英雄的赞歌》？你说呀！     新战士王卫红几乎每天摆出心爱的象棋：少云，来，咱俩再杀一盘。这次我准赢你，你信吗？！     啊！来了，我们的李少云战友真的来了。听，幽幽山道，萦回着他的诗：我死了/把希望留在树上/来年/春临大地的时候/那一片嫩嫩的新绿/就是我。                   日记本上的入党申请书     那是20年前写在日记本上的入党申请书，那之前已写过三份了。从那本日记本上的入党申请书，我们可以看到我的战友对共产主义事业的不息追求，对共产党的忠贞不渝；可以找出他之所以勇于献身战场的答案。     敬爱的党支部：     残酷的战争开始了，为了报效祖国，我作为一名军人，应该去接受这一光荣使命。我迫切希望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加入中国共产党组织。     我深深懂得，战争中的生存远不及死的可能，但是，为了党的事业——共产主义的实现，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在战火硝烟中，对任何人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让我的灵魂在战火中得到净化吧！     我作为一名革命战士，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我懂得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我的一切。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我的理想才会实现。现在，我虽然还不是一个共产党员，但我要以一个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争取早日加入党的组织。     我知道党的称号是无比神圣的，我现在还远远不够条件，但我对共产主义事业追求的信念将坚定不移，永远不会动摇，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任何艰难困苦……                                        此致       战斗敬礼                                         1987年10月12日     荣誉和死亡几乎是同时降临。20年前的11月28日，就在我们的战友牺牲后的第四天，80师党委追认李少云为中共正式党员，并为他追记二等功。后经18号通道全体指战员的强烈要求，又为他报请了一等功。238团党委做出了向李少云同志学习的决定。     1988年4月29日，原成都军区司令员傅全有、政委万海峰签署命令，授予李少云烈士“钢铁战士”荣誉称号。     李少云——我亲爱的战友！     20年了，我本该把深藏在心中的无限怀念之情早日吐露出来的，一直到今天我才迟迟动笔，你不会埋怨我吧！等来年清明时节的时候，我定会专程再赴南疆——昔日我们曾经抛洒过青春和热血的那片红土地，亲手为你斟上一杯酒，敬上一支烟，烧上几张纸的！     李少云——我的好战友，你将是永恒的，你将永远活在战友们心中！ zh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