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山英雄的“4.28”记忆

老山勇士

一位老山英雄的“4.28”记忆

又是一年4月28日，陆道山和往年一样，带着祭奠用品和家乡的美酒，从广南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以家乡特有的方式祭奠曾与自己并肩战斗，在那场血与火的战斗中光荣牺牲的战友。

陆道山（前左4）为战友扫墓

神枪手陆道山

陆道山现在是广南县扶贫办一名普通的干部。时间倒回至1984年4月28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一举收复了被越军侵占了5年之久的老山，在这场异常惨烈的战斗中，冲锋枪手陆道山6发子弹毙敌6名，荣立一等功，并被军区授予“神枪手”的光荣称号。记者日前走近这位曾经风云一时的老山英雄，聆听他讲述了当年在老山的战斗故事，令人肃然起敬。

兵临山下

中国与越南是山水相连的邻邦，在越南人民争取民族解放、国家独立的革命斗争中，中国政府和人民发扬国际主义精神，给予越南全面无私的支援和帮助，因此，越南人民曾把中国视为可靠的后方，胡志明主席还把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比喻为“同志加兄弟”。然而，黎笋集团上台后，大举推行对东南亚地区的侵略扩张政策，在侵占柬埔寨、入侵泰国、老挝妄图称霸东南亚，以实现其成立印度之那联邦梦想的同时，有计划分步骤地掀起反华排华浪潮，推行反华排华政策，蓄意制造边境流血事件、破坏两国边境问题谈判等。

1979年2月17日，中国政府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派出20万军队，从1000公里长的边境线上，打进越南境内，有力地打击了大小霸权主义的反华气焰，在对越南进行了为期13天的有限惩罚后，我参战部队遵行“不要越南半寸领土”的作战方针，于3月5日全线撤回国内。

然而，越南趁我部队撤回之机，将大量部队推进到边境一线，强占了我老山、者阴山等地许多军事要点，构筑永备工事，依仗这些工事向我边境地区开枪开炮，严重威胁着我边境地区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从1984年4月开始，我军队对盘据在我老山、者阴山的越军发起攻击，并先后收复了被越军占领的老山、者阴山、八里河东山等制高点。在4月28日收复老山的战斗中，入伍刚一年的广南籍壮族战士陆道山所在团担任主攻老山主峰及附近大小高地的任务。

1982年11月，正是离陆道山家所在的广南县那洒镇100多公里远的中越边境地区枪炮声不断之时，年仅19岁的陆道山毅然报名参军到了部队，由于他平时勤学苦练，各项军事技术无论是在连营还是在团里，都是一流的标兵，特别是他的射击技术，多次在上级举行的大比武中夺冠。

1983年12月16日，陆道山所在部队奉中央军委的命令，从昆明驻地向中越边境开拔，数百辆军用大卡车拉着他们昼停夜行，经宜良、开远、文山，直接开到了距离边境直线距离不到10公里的麻栗坡县南温河乡驻扎下来，展开了紧张的临战训练，这里，肉眼就可以看到老山及其附近被越军侵占的山头，一天到晚枪炮声不断。陆道山和其他很多战士一道，纷纷向部队递交请战书。

战斗中修整防炮洞

挺上老山

1984年4月26日整整一天时间，我军炮群密集的炮弹倾泻在老山主峰及其附近的大小阵地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山野，腾空而起的烟雾，将整个老山层层笼罩，似在进行一场规模宏大的烟火表演。

下午时分，一发信号弹从陆道山所在部队南边腾空而起，部队随即紧急集合作战前动员，下午6时，部队从驻扎地那米寨朝老山方向开进，徒步急行军至一个叫响水的地方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部队停下稍事休息清点人数后，又顺着一条小河摸黑急速行进到老山半山腰上的小坪寨，第二天，部队在这里隐蔽休整了一天，天渐渐黑下来后，部队又伴随着零星的枪炮声，开始了更艰苦危险的急行军。

虽然从小坪寨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老山主峰阵地，但这段路程完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山高坡陡，荆棘丛生，越军侵占老山后，不断在这些路段上布下了密密麻麻的地雷、有毒的竹签和铁钉等。进攻部队只能从侦察和工兵部队事先顺水沟开辟的一条通道往上爬行，虽然有侦察兵和工兵在前面开路，但因天黑又有浓雾，中间只要有一人跟不上，后面的人就有掉队的或摸错路线的危险。

陆道山所在的8连三排和四排就因前面走的太快而掉队了。当时他走在三排的最前面，当他发现自己所在排已掉队后，原地等了一下不见后面的队伍跟上来，他怕跟不上前面的队伍，赶紧追了上去。当他把三排和四排已掉队的事报告连长彭燕良后，彭连长一听急了，冲锋攻击时间马上就到，这里可是敌人的炮火覆盖区域，距离冲锋攻击的预定地点已近在咫尺，彭连长马上将陆道山配属到尖刀排一班参加战斗。

快到凌晨6点的时候，随着一发腾空而起的信号弹，整个老山顿时沸腾了，先是零星的炮击，那是炮兵在修正弹着点，紧接着战区我军各炮阵地实施的第一次炮火急袭，各种口径的火炮将整个老山地区植遍了桔红色的火树银花，猛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一切声响。陆道山和战友们静静地蜇伏在山地里，翻江倒海的炮击使他的身躯在剧烈的冲击波中不停地颤抖。几分钟后，越军的反炮击开始了，数不清的大口径的炮弹夹风带火地从天而降；炸点离我进攻部队隐身的地域越来越近，漫天飞舞的弹片撕裂了空气，爆炸掀起的烟尘令人窒息。

炮击一开始，先头部队便利用炮击造成的烟障，用火箭弹和60迫击炮沿雷场开辟通路，然而，林深草密的地貌严重妨碍了开辟效果，虽然炸倒了成片的草木引爆了表面的地雷，但对于深埋地下的各式地雷却没有多大的效果。

随着又一颗信号弹升上天空，总攻开始了，整个战场再次沸腾了，除了炮弹的爆炸声外，各种轻重武器的射击声顿时掀起了又一次狂澜。在枪炮声中，一颗颗地雷在冲锋的战士们的脚下爆炸，一名名战士就这样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或肢体……

惊心一刻

陆道山刚配属到的尖刀排从59号高地冲到58号高地，在这两个高地上，虽然都修建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但没有越军驻守，紧挨着的是56号高地，在这个高地上有三个敌人的暗堡，此时，从侧面通往56号高地的通路已被敌炮火封锁，高地上的敌人依托坚固的工事，疯狂地向我进攻部队开火，冲在最前面的陆道山、尹光忠和副班长王大才三人见侧面道路无法进入敌阵地，正面又是地雷密集区，加之敌人火力阻击根本无法冲上去，他们顺着敌人的一条巡逻道摸了过去，从一道小坎上翻进了敌人的战壕，当他们顺利进入56号高地战壕时，意外发生了，副班长王大才一进战壕就被敌人的高射机枪击中，当场牺牲。

陆道山和尹光忠一左一右潜伏在战壕内，强忍着战友牺牲带来的悲痛，堵住了高地上敌人的退路和附近高地敌人赶来增援的道路，两人坚守了约20分钟，就击毙了10多名从工事内冲出和附近高地赶来增援的敌人。

王大才牺牲后，陆道山就潜伏在他的尸体旁边，这里离敌人从53和54号高地到56号高地的增援通道只有几米的距离，陆道才看着自己牺牲的战友，心里怒火直冒，眼睛死死盯着敌人增援必经的通道，借助炮火的亮光，一连出现5名前来增援的敌人，都被他弹无虚发的果断击毙，一名敌人见无法从通道上赶到增援56号高地，就从通道一侧匍匐前进悄悄靠近，结果与就潜伏在路边战壕里的陆道山差点刺刀撞上刺刀，陆道山先敌开火，这名敌人应声倒下当场毙命。这时，他手中的冲锋枪枪托被敌人的子弹击碎，已不能正常射击，他丢下这支已击毙了6名敌人的冲锋枪，捡起战友王大才的枪继续战斗。

这时，在他和尹光忠后面的部队已突破暗堡内敌人的重重封锁，冲进了战壕，进入敌人战壕的兵力多了，大家的胆子也放大了许多，很快就将这个高地上的余敌全部歼灭。

在56号高地上，仅陆道山所在的连就牺牲了18名战友，但其他战友一鼓作气，很快又将旁边53号高地上的敌人全部歼灭，这时他们离老山主峰阵地只有40来米远的距离，当他们又向主峰阵地发起攻击之时，报务员接到营部通知，主峰已被二营的战友占领了，指令他们就地利用敌人的工事转入防御。

在53号高地转入防御后，陆道山和另外两名战友在一洞口边观察边休息，不料一发60炮弹飞了过来，正好落在他们三人旁边5米来远的地方，两名战友当场牺牲，陆道山头部被一块弹片击中受伤，但他仍然坚持战斗，接着排长张天林又中弹受重伤，张排长见自己支撑不住了，将自己手中的手枪、望远镜等一并交给陆道山，吃力地说：“我不行了，现在你代理排长……要人在阵地在……”

此后，头部受伤的陆道山和机枪手百石材与另外两名战士一道，一直在阵地上坚守了三天三夜，他们四人负责坚守一道约200米长的阵地面，以阻止敌人的反扑，直到5月1日，才被接防的部队战士换下阵地进行治疗。然而，击中陆道山头部的弹片已无法取出，休整10多天时间后，他和其他从阵地上撤下来的战友一道，带伤到军指挥所接受了泰国最高司令官的检阅，接着他又带伤到师指挥所所在地槾棍驻扎待命。

边战边总结经验

“7.12”反击

就在我部队收复老山前的4月2日至27日，昆明军区部队对以麻栗坡船头地区为中心的越军400多个目标实施了大规模的炮击，尔后对老山、者阴山、八里河东山等制高点实施了“拔点作战”。夺回了被敌人侵占5年多的老山、者阴山、八里河东山等制高点。

此后，敌人不甘心失败，调整部署大量兵力，不断对已被我收复的的阵地进行炮火袭击，多次调集重兵实施了师团规模的反扑，妄图重新抢占被我军控制的制高点，但均告失败。6月11日，敌人组织一个团的兵力，对老山地区发起进攻，被我官兵英勇击退，使敌人更加恼羞成怒。

7月12日，敌人经过一个月的精心准备，由越军副总参谋长黎玉贤和二军区司令员武立坐镇河江亲自指挥，从河内等地调集精锐部队，向老山地区发起了师级规模的进攻，我军步炮兵相互配合，打退了敌人多次轮番进攻反扑，一仗下来，歼敌达2000多名，在这次敌军最大规模的反扑中，坚守在662.6高地的是119团。在“4.28”攻占老山那天，负责进攻这个高地的就是这个团，当时军里要求8个小时拿下这个高地，结果战斗一开始，仅用9分钟时间就占领了表面阵地，接着依托这个高地向东，又把附近松毛岭一带几十个敌人阵地全部占领了，第二天又用一个营的兵力继续东下，与从船头向南推进的120团相互配合，又接连攻下了那拉口子的20多个阵地，由于这些被我部队攻占的阵地遥相呼应，加之炮兵部队的炮火配合，为固守这些阵地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7月13日，就在“7.12大捷”的第二天，陆道山所在的118团就接替119团对662.6高地进行防御，他受命带领两名战士，负责到662.6高地最前沿的一个小高地进行观察警戒，他们三人一直在这里守了三个月时间，敌人对这个小高地至少每周要进行两三次偷袭和进攻，有时天天都要遭敌连排规模的偷袭，但都被他们三人死死守住。

仔细观察敌情

距离这个小高地300来米远的地方，就是越军控制的南嘎阵地，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南嘎阵地上共有13挺重机枪正对着这里和后面的662.6高地，只要发现他们从战壕里一露头，对面机枪和小炮就会铺天盖地地扫过来。

一连两三个月洗不上脸不用说，最为艰苦是一个星期最多能吃上一顿军工冒着炮火送到已冰凉的米饭，压缩干粮和牛肉罐头吃得大家一看到都想吐；还有令人恼火的就是敌人不分白天黑夜的炮击。

刚进入这个小高地的那天，一排炮弹打过来，在他们藏身的洞口爆炸，将已被炮弹掀起的泥土覆盖着的一男一女两具越军尸体又翻犁出来，两具尸体都开始腐烂，恶臭难闻，他们准备将其拖到战壕的另一头深埋，不料被对面阵地的越军发现，十多挺机枪对着他们扫个不停，炮弹也如雨点般砸下来，将战壕都炸平了，他们不得不把两具尸体就地埋在了他们藏身的洞口。

接着，他们白天隐蔽轮流休息，夜间或是有雨雾的白天抢挖被炸毁的战壕，就这样挖好了被炸，炸了又挖，一直到被轮换下阵地。有一次，他们三人正在挖战壕，一排大口径炮弹呼啸而来，听到炮弹在空中飞行的呼呼声，三人相互提醒着躲到了战壕边的一个坎下，结果一发炮弹就在不远处落地爆炸，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翻起的满天泥土，顿时将他们三人一起埋在了下面。

被厚厚的泥土压着，陆道山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他闭着气使劲往上顶，一连几次都无济于事，不多时，他只觉得自己的一只脚被人紧紧抓住，原来是另外一名也被覆盖的战友用手刨到了他的脚，陆道山在泥土下慢慢用手刨着，最终将自己从死亡线上刨了回来，他深呼吸几下，马上用双手从刚才他的脚所在的地方刨，又将刚才抓住他脚的战友刨了出来，随后两人又估算着距离，将已奄奄一息的另一名战友刨出。三人逃过了生死一劫。

662.6高地后面越方一侧，是一片地势比较平坦的开阔地，越军见用步兵难予攻上阵地，便动用坦克配合步兵进攻。一天中午时分，陆道山听到战壕外传来“轰隆隆”的轰鸣声，探头一看，原来是越军的三辆坦克正向阵地开来，我方接报后，也派出三辆坦克迎战，双方坦克在阵地前的一个夹窄地带对打起来，眼看越军坦克招架不住准备逃跑时，陆道山操起一具火箭筒，瞄准最后一辆就开炮，一炮就将其打趴在一个夹窄路段动弹不了，将后面想调头逃跑的两辆坦克的退路拦住，我方坦克见状边打边冲，最终赢得了这场坦克战的胜利。

陆道山喜立战功

后    记

1984年10月，陆道山所在部队奉命撤出阵地，在西畴县新街镇短暂休整后归建。1985年11月，陆道山退出现役，在广南县担任了10多年的乡镇武装部部长后，于2002年当选者兔乡副乡长，因头部受伤留下的弹片不能取出，伤痛经常发作，于最近退出领导岗位，到县扶贫办公室担任了一名普通的干部。在10多年的乡镇武装部长的任职期间，陆道山年年都被上级评为先进。他退伍回乡后与妻子结婚，并生下了两个儿子，如今，大儿子当兵退伍后也在县扶贫办工作，小儿子虽然没能如愿成为一名军人，但自己购买了一辆车在县城跑出租。一家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此外，他在收复老山战斗中被子弹击碎枪托的冲锋枪，现被军事博物馆收藏着。

倾城

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胜利得来的真不容易！能活着回来真不容易！向老英雄问好！祝福老英雄生活幸福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