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藉马自友 编辑丁志文(广东电台主任监制)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三日的傍晩,经过几天浴血奋战,我随着营指挥部进入越南高平市,这里已是一座空城,没有了枪响和炮声。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部队行进到高平城南东向入口的右侧,有座又高又长的大铁桥。南桥头往东约三十米处,有个老头倒毙在公路中间,头部和四肢浮肿,肚子象就要生孩子的孕妇,有几只猪可能也饿得太厉害了,老头就成了它们的美餐,一个咬手、一个咬脚、一个咬脸,你要往东拉、我要往西扯、它要往北拖。看到这血腥的场面,我们马上前去驱赶,这些越南猪还真不怕死,舍不得松口,拼命想多吃上一口。它们这样一拉、一拖、一扯,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臭到大家的胃水倒流,好在一个战士在路上捡到的那只鸡还没来得及烧着吃,若是吃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得呕出来,在这个缺吃少喝的情况下,那是极大的浪费。
看到这种情况,营长对我说:“小马,你处理一下现场,免得师首长在后面上来时难看”。 当时我有样学样,端出排长的架子,对着身边的战士指手划脚地说:“你们几个一起动手把这个死老头弄到路旁的弹坑埋了”。 任凭我怎样叫怎么喊就是没人听,大家都往后退,个个都说自己受不了。我发火了:“死都不怕,还怕臭”!后来有位战士找来一条长长的竹竿,远远的撑着死老头的腰就往弹坑推去,但这死鬼软绵绵的缩成一团,就是不能移动半步,大家都不愿意靠近腐尸,谁都怕臭,关键时刻大家不听指挥,我有一肚子气,但忍着不敢爆发出来,我心里明白,如果我再骂人怕臭,万一有人顶撞我:“你不怕臭,你就带领大家一起抬呗”,这样我的脸就丢大了,在众人面前真的下不了台,实际我和大家一样怕臭。
尴尬之时,还是我捡来的两个新兵为难之处显伸手,说起捡来的兵还挺有意思,这两个兵刚入伍几天就参加打仗了,两天前在进攻高平的路上他们的连队被打散,一时找不到组织,流落到我们部队,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连、排、班长叫什么名?他们也答不上来,真是可怜。经营长同意,我说:“你们就跟着我吧”!这两个兵高兴极了,在战斗中表现非常积极、勇敢,抢着背炮弹、扛炮架,还抢着要替我背雨衣和干粮。埋死老头别人都往后躲,他们两个反而往前冲,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两把锄头,冲到死老头旁边,一个人钩,一个人推,很快就将死尸弄进弹坑埋了,我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部队按照上级指定的区域安排宿营,营指挥所在桥头往西这条街约五十米处的民房里,再往西延伸是哪个连住我不记得了,北桥头好像住了七连或是八连,营在北桥头安排了一挺机枪和一门无后座力炮,南桥头也是一门无后座力炮和一挺机枪,机枪架在离营部十多米处,枪口顺街对着桥头街口。随我配合营指挥所的无后座力炮班宿营在南桥头旁边的街口民房里,在屋外将炮架起对着街口。全班轮流值班站岗,大家在民房铺了筒易床铺后,没轮到值班的,也顾不上找吃的了,啃块干粮就睡觉了,这是开战一周来我们笫一次不是宿营在露天,有民房宿营,待遇就相当现在住宾馆了。
休息了片刻,我觉得战士们每人身上都要背五六十斤装备行军打仗,够累的了,作为党员干部也应该身先士卒站站岗了。于是,我爬起来替换了岗哨,刚接岗一阵,就见到有三个人打着手电筒大揺大摆从桥头街口朝我左侧走过来,他们身上都穿着同我们一样的军装,身背步话机,头上戴着耳机帽,手上操着冲锋枪。太突然了,我紧张起来,立刻躲闪到四方型的屋柱隐蔽起来,然后伸手打亮电筒向他们划圈圈示意信号:那部分的?请回答!这几个人没给我回信号,口气强硬地边走边说:“照、照、照、照什么!七连的,营部不是开会嘛”。我当时也蒙了,七连的干部我本来就不识几个,我哪知道你七连还是八连呀!也不知道营里是不是要开会啊。但心想:喔!讲普通话的,应该是自己人。我转身朝十多米远的机枪岗大声说:“他们说去营部开会,你再问是几连的”。也不知道机枪手问了没有,这三个人一步不停地大大咧咧走了过去,过了十几分钟,这三人又大揺大摆从营部方向走了过来,我认为他们已开完会返回连队,也就没有向他们打联络信号了。这三人在我眼前经过,大桥北走了过去。几分钟后,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枪响……,在战场上大家对枪声司空见惯了,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一夜平安无事。
二十四日一觉醒来,走出空旷地坪,有种轻松感觉,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整座城市到处都是我们的部队。有的搜查民房、有的搜查高宽的下水道,看看是否还有残敌;有的在民房里找吃的;一个上午找到了很多摩托车单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还有几辆好象南征北战电影里张军长乘的那种美式吉普车,也有些油盐米类的,大米包装还打有中国字样。还在下水道抓到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妇女,她对翻译说她不是当兵的,是教书的,废话!我们哪知道你是教师还是特工,送到俘虏转运站自然会有人处理。还有几个兵拉来满满一大马车捆扎好的越南纸币,说实在的,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除了作纪念品或者引火煮饭外,对我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们除了留下一些吃的东西之外,其他的东西通通都交给后勤部队了。
一阵忙乱之后,上级传达了敌情通报:昨晚十点多钟,八连指导员带着通信员查哨,走到大桥中央时,遇到三个穿着我军军装的人正面走过来,指导员以为是自己人随便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对方反问:“那你是谁?”,指导员回答:“我是八连指导员”。对方的普通话十分流利,也怪不得指导员警惕性不够高,原来这几个是越南特工,他们打灯笼都想找到你这个领导呢!二句话不说就一个点射过来,把指导员和通信员都打倒了,指导员受伤倒地之后,掏出衣袋里的全部现金,吩咐躺在身边的通信员替他交最后一次党费,然后就光荣牺牲了。这三个特工逃跑到北桥头时,还开枪打伤了掩体里值班的机枪手,这机枪手还幸运,子弹从嘴角打进去,穿了两个子弹孔,没有生命危险。这三个特工沿江逃跑被闻讯赶来部队打死了。敌情通报要求:以后晚上站岗放哨一定要严格执行信号规定,如不按规定正确回信号,被打死就白死,不严格不行了,越南特工穿着我们的军装,讲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要以为能说普通话的就是自己人。
原来昨晚我遇到的三人就是打死八连指导员的特工啊!他们冒充七连干部到营部开会,实际上想要端掉我们三营指挥所,估计当时没有找到营指挥所的具体位置,返回往大桥北方向搜索时,遇上了八连指导员,先下手为强。想到这里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不是躲在方柱后面问话,如果不是我警惕性不够高,没有坚持要识别信号的话,越南特工第一要消灭的就是我呀!就这样稀里糊涂捡了一条命,也算是残酷的战斗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吧!